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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子

 

果然出门的时候已经薄暮,蔺月生气了不搭理他自顾自走在前面,纪翀宇想着怎么逗他开心,看见酒店门口停着一辆电瓶车,是酒店工作人员的。

“要骑吗?那你拿去骑吧。”连着几天的y雨几乎没什么客人,酒店办理入住的工作人员也蔫蔫回应他。

纪翀宇骑着小摩托车突突地追上蔺月,一个漂亮的甩尾横在她面前“快上车!摩托车王子带你去兜风。”

蔺月看着纪翀宇带着头盔,生生把他的英气b0b0的脸拉下凡尘,忍不住也笑出来,然后又板起脸说,“我看你不想摩托车小王子,倒是很像外卖小哥。”

不容分说,纪翀宇把头盔扣在她头上,只剩两个黑溜溜的大眼睛露在外面,边骑边捋了捋她额前碎发说,“那我也是最帅气的外卖小哥。”

沿着观景大道走,越往前走行人越少,乌云在他们头上极速的前进。停在桥边一个观景台,过了桥便是山脚下的景区,山下有雾,笼罩着树影一片墨绿se,远远地看见几个道士在不远处停留,也许是刚从山上下来。两人到观景亭里休息一会儿,正准备过桥去对面看看,只听见后面一道人开口,“二位,勿要一意前行,也许各自后退一步方得开阔天空。”

纪翀宇倒是心大以为道士只是提醒他们前方雨天道路难行要他们注意安全,道谢过后便走到亭子外启动摩托车,只蔺月好像听出他的话别有深意,刚想上去问他究竟合意,那道人只是摆摆手,重复了一遍说道,“慎之,慎之。”

说完便转身离开,蔺月站在原地迟疑了,退一步才能海阔天空吗?好像山间一阵凉风渐渐吹醒她一般,现在这个样子也许真的无法在进一步了。

纪翀宇骑着摩托车过来,“怎么了,那个老道士说什么?”

见蔺月不说话,想开口问她怎么了,却终是忍住只是陪她站在围栏边上。

蔺月r0u了r0u眼睛慢慢开口,“我小时候,邻居是家的妹妹b我小一年级,她爸爸每天都骑着电瓶车送他上学,但是我从来没有过,特别特别的羡慕她。家里停着一辆二手电瓶车,我爸从来都没有载着我去上学过。我从来都是蹬着自行车,蹬了几年自行车难怪我腿又长又细。”

纪翀宇望着她,一张g净的脸上似乎还有微笑的表情,说得如此轻松,心底只觉得空落落的难受。那时他想不明白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答案如cha0落时留在沙滩上的印记一般。回想起学生时代,那些洗旧的校服,发h的鞋子,指尖因穿着单薄而泛起的浆果se,铁轨边的房子,修了几年都修不完的桥,全是蛛丝马迹。

他回答她,“你好像从来都没有给我说过这些。”

“有什么好说的呢,读书那会你应该也知道的吧。那时候我,家里很穷,人也不ai说话不太自信的样子,跟你在一起,我总是很没有安全感,情绪也是反反复复的,我觉得对你很抱歉,那些不好的情绪捆绑了你很多年。”她笑着慢慢地回答,“后来真的挺可笑的,我们家居然拆迁了,你也知道的吧城北老城区改造。所以你现在看到我是这个样子了。”

说完又在他眼前歪歪头,纪翀宇r0u了r0u她的头,“知道,我都知道的。你要是不想说咱们就不提过去。”

蔺月沉默了一会儿虽然很勉强,但依然坚持说下去,“大学毕业,连骑摩托车载我上学都不愿意的爸爸,居然给我买了套房。然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听我妈说,他现在新找了一个,跟着那位阿姨一起过。这样也挺好的,也算是有人照顾他。”

“翀宇你知道吗?离开你的这五年是我过得最快乐的五年。那些从来不敢想的,现在都有了。我住在明亮的房子里,我开着你嘴里说的bir轿车。我好像变了很多,很多时候我也很讨厌现在的我。可是当我见到你,你好像跟以前一样,依然是我ai的那个人,从来没有改变。所有我很害怕。我害怕你发现了我的变化,不再喜欢现在的我。”她转过头看着他,眼睛红红的,风从背后吹来,她的发丝随着慢慢轻扬。她害怕曾经美好的记忆最后只剩下潦草模样。

“过去的你,现在的你,你就是你,对我来说都是我ai的你。我任何时候见你,都像初次见你一样,从未变过。你不要觉得过去你有多不好,蔺月,是那些过去塑造了现在的你。中间的分别那几年也是为了让更成熟的你走向更成熟的我,我们从现在开始,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纪翀宇笃定地说到,像是想要让蔺月能感知到他的殷切一样。

听完纪翀宇的话,蔺月无不伤感,这哪里算是最好的安排呢?

他把蔺月搂在怀里,“我会去跟靳若尘说好,不管他怎么说,打我一顿也好,不再来往也罢。总不过一起后果我都承担,他怎么说我都认。等把所有事都解决好,然后再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好不好?蔺月,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就乖乖地待在我怀里好不好?”他手臂有力不容他人质疑,眼神着喷s出来的光时时刻刻灼热着蔺月。

“不好。”

蔺月故意气他。

纪翀宇也不耐,掐着她的腰往自己身上摁,蔺月拍了一下他手臂,“在外面呢注意一点影响,道家圣地,你偏在这里作怪。”

纪翀宇咬了一下她耳朵恨恨道,“那你还气我。”

蔺月跟他隔开一点距离,突然认真说,“如果我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要隔很久之后才回来,你会怎么办?”

“你还想去哪儿?你觉得我还会让你一个人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吗?”纪翀宇有些时候真的很想掐si她,“我等下去山上观里求个符水,把你变小再变小,每天我都把你揣在兜里,哪里都去不了。”

蔺月听出他的不满,但还是要问下去。

“我说真的,你认真回答我。”

“不要。”

“你说不说?”

纪翀宇总是败下阵来,额头抵在她的额间,“你呀,那你说你要我怎么办?”

她双手搂住他的后背,头还是枕在他怀里,“我要你快快乐乐地生活,最好多赚点钱,然后等我回来找你。”

那些现在解决不了的事情,那些不能原谅的错误,总有一天时间会冲淡,而只有冲淡的那一天,她才可以和纪翀宇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她似乎想不出还有什么能b她现在离开更好的法子。

“那你就不怕你回来我就变心了。”

“你敢。”

纪翀宇举手投降,“不敢不敢。”小兔子露出凶相也还是一副弱弱柔柔模样,眼睛瞪得圆圆的,惹人疼ai。

谁知道蔺月真的认真起来,那双漆黑的瞳孔望着他。纪翀宇看来,她的双眼里总是包含盈盈的水分,看起来总是带着三分地酸楚,双手捧起她的脸,“你看你,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啊?”

她抬起头,那水汽氤氲地更加浓厚,“那你相信我吗?”

“当然。”

早上是夏妍心一天当中最繁忙的时候。

大学学了个没什么用的专业,毕业到了t检中心当前台接待,一大早上大厅里坐满了人,她忍不住和同事抱怨,“外面下这么多的雨怎么还有这么多人一大早还有这么多人来t检。”

同事也是才刚刚赶来,头发上甚至还滴着水,虽然面带微笑地对着各位t检人,但嘴里却咬牙切齿地说到,仿佛确实有两副面孔。

“我早上睁开眼就开始打车,拍了半小时才排到我,高架上堵了四十分钟结果还是迟到。”

二人换着酱紫se的工作服,头发盘起用网兜兜上,再戴着一个同颜的南丁格尔帽。二人在换衣间的全身镜子前,即使这护士服有点老气,穿着的日子长了丢失鲜yanse彩,紫se像慢慢渗了水,泛着一点暗红,但这一身在夏妍心身上还是好看的,她的年轻她的饱满可以将那暗红se满满一笔一笔地涂成鲜yan的红。

同事下巴压在她肩膀上,感叹道,“还是你好,早上不用打车,那么帅的男朋友送你来上班。”

夏妍心对着镜子抹了一点淡se的口红,两个嘴角上浮成一个固定的弧度,“先走啦。”

门口迎宾喊着,“诶小夏,把这位t检人的号往前排排,都八十七岁了可以给她提前。”

夏妍心乖巧地伸手招呼身材佝偻的老阿婆,“nn您这边来,”手指着电脑的摄像头,“nn你看看这,我们得拍个照片。”

“诶好咯。”夏妍心招呼从电脑背后走出,拿出t检表,“nn您看您需要查什么?”

她看着t检人g了几项,边g边指导,“nn您年纪大,这边不建议您做ch0u血检查呢?我们这边有项目,您要不要看看?”

说着边把她引到区域,让专门的人指导她。回到前台,示意迎宾可以叫下一个人来安排t检了。

人员众多时间紧张,她头也不抬维持着固有的轻快的声调,“你好,请出示一下身份证。”

很快来人把证件放到玻璃台面上,她伸手够了下拿到读卡机上,瞥了一眼,眼神像是被烫了一下,陌地抬起头。

身份证上一张g净倔强的脸。

蔺月,nv,19xx年x月x日出生。

一瞬间的僵y,二人就在这沉默僵y中相持不下,直到蔺月指尖点了点柜台,“好了吗?”

夏妍心没有起身,眼睛又落回电脑上。打印机突突地运行,一张还有余温的t检单递到蔺月手里,她盯着电脑,突然说了一句,“你要出国?”

蔺月在t检单上填基本信息,头也没抬,头发从脑后散下来遮住半边脸,更显得她一张脸莹白jg致。

“就这么明显吗?”

“一般来我们这边t检中心只g选某几项做检查的,查肺结核的是去英国,而做尿检的——”夏妍心手指点到她刚刚g选的“尿检”框里,“是去美国。”

蔺月并不打算招惹夏妍心,拿了表正准备走,夏妍心被在大厅里接待客人的瞪了一眼,再不情愿也要引导t检人完成下面的检查。

她笑着从工作台走出,“蔺小姐,我先带您去ch0u血。”说着引导她往t检a区,转过走廊,蔺月见当下躲在实现盲区,她对夏妍心说,“你走吧,我自己进去。”

夏妍心心里的火又瞬间被点燃,只是这把火现在发作不了,又扑灭不了。她看着蔺月从她身边走过,眼神淡淡,她明白那种眼神,轻视又带着一些怜悯。

她看着她的背影,手掌握紧了又松,轻轻地跟着她走,“那不行,我们有我们的规定。”

针尖挑破泛青se的静脉,蔺月背过身感受到一阵尖锐的疼痛,她有点低血糖,ch0u完血在外面缓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一个纸杯出现在她眼前,她抬起头,夏妍心背着光,“这是糖水你喝点吧。”

说完坐在她旁边,“纪翀宇没陪你来?”鼻子里发出轻笑声,“看他那个样子,竟然舍得你一个人来ch0u血?”

蔺月喝了一口,感觉头没那么晕,回她,“纪翀宇还不知道。”

夏妍心有点惊讶,想通后又觉得嫉妒,蔺月有一走了之的勇气,有说走就走的实力,任x一通,还会有人在原地等她。

如果她像蔺月这样,说不定纪翀宇也会ai上自己呢?

她随着蔺月带来厕所里,镜子上里的她,表情微微失控,肌r0u走向一个弯弯曲曲的g0u壑。原来一个人在嫉妒与盛怒下真的会面目狰狞,而蔺月走过来洗手,二人站在同一束灯光下,同一面镜子面前,人们不是都说美人是要靠对b出来的吗?

夏妍心跟她的同事,她赢得毫无悬念。

而今日她站在蔺月面前,蔺月赢得意料之中。

而蔺月却并没有沉浸在这样的“b较”当中,甚至都没有在镜子面前刻意地流连,擦了手转身听见夏妍心说,“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吗?这样说话这样做事的吗?”

蔺月回过头,有点不解,“什么?”

“就是,永远都是一副‘赢得人’的样子吗?”

夏妍心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过去,明明穿着是平底鞋,但是一步一步仿佛走出了代表自己决心的铿锵声一样,“永远都是高人一等的样子,就是这副模样,才把我男朋友抢走的吗?”

蔺月和她对视的时候,想到了很多。只是这卫生间太安静了,让一切一切的想法都归于平静,纪翀宇对她说,无论说什么结果他都承受。换做是她,她也可以。

她在一片沉静中开口,“随便你怎么说吧。”手指把头发拨到另外一边,“反正你不也只能这么说说吗?”

夏妍心终于在这样的“无视”与“轻蔑”中爆发,看到蔺月依然是这副好整以暇的样子,索x变本加厉起来,“你以为你一走了之就结束了?别做梦了,别人会怎么想你,靳若尘会怎么想你?他们父母会怎么想你?你蔺月是个什么人?一个惯会抢别人男朋友,g引男友表哥的水x杨花的b1a0子吗?”

“你以为你们俩多么深情吗?不会,不会的。你们俩不会得到别人的祝福的。我就冷眼看着你,蔺月,我就看着你这场戏要怎么圆下去,我就看你的下场有多悲惨。”

“说完了吗?”蔺月靠在门边,手指抬起把袖口整齐地叠好,面对她过于愤怒的脸,她接着说,“无论你说什么我都认。”

“我不仅会说,我还要诅咒你,不得好si。”

说着仿佛不解气般,她端起收集在一旁的尿ye样本托盘朝门口丢过去。蔺月趁在那一盘yet向自己倾斜来的时候,踏出了卫生间,而只一个错身,身边滑进去了一个人,于是所有的尿ye样本全都洒在了来人身上。

托盘跌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而刚刚穿着蓝白相间病号服客人身上,则溅满了颜se不一的yet,她显然没有料到此,满脸呆滞没有半点动作。

门外的护士听见了卫生间的声响,纷纷三三两两的进来看,客服部经理赶来连忙给房的客人道歉,对着夏妍心的怒气无法压制,当面就开始对她大声呵斥起来。但她都没有理会,她只是盯着早已站在事发地外的蔺月,没有一点w渍,像有gu风拖着她,漂亮地浮在半空中。

她对着夏妍心摇摇头,被应声而来的护士保安众星拱月般地送走。

接下来夏妍心面对的是什么?

她只记得自己对一个一个面se迥异的人道歉,话说得多了,像是不自觉般地就会道歉。最后回到了经理的办公室,她透过半遮着的百叶窗看窗外,才下午四点的天就被雨水冲刷的灰暗斑驳,自己的视线和思维仿佛也被这雨打得一败不起。

“我说得你听见了吗?”经理看着夏妍心一副木然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知道这个人今天是不是吃错了药。

“给我滚回家反省去,等我通知你,你才回来上班。”

出了门也没有什么表情,她甚至还跟来看她情况的同事开起了玩笑,“终于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我男朋友一直抱怨我都不陪他。”

眼中也有yan羡也有开她好戏的,“是啊,你男朋友真的好,又帅又多金又t贴。”

夏妍心眼神不知道晾在哪里,一瞬间的回过神,“是啊,他说他马上过来接我呢。”

他会回来的吗?

他不会来了。

抱着这样的信念,她走出大楼时看着外面连绵不断的雨,突然眼圈红了。

雨势渐渐蔓延到渝都,接连几天都是雨,整个城市像是被水泡发了一般,应心谊抱怨道,“下班连车都打不到,挤公交车整个人都像馊了一样。”

蔺月也无奈,看着前方打车的人排了长长一队,缓缓移动到门前,看见靳若尘,一身军装,应心谊双眼觑着蔺月,“你前男友来了。”见蔺月神se凝重,“你没事吧。”

蔺月维持着原来的表情原来的动作,对应心谊说,“没事,我先走了。”

靳若尘见蔺月下来,矗在原地不动,倒也不觉得尴尬,郎朗走上前,“怎么了,不认识了吗?”

蔺月抿着嘴唇不说话,靳若尘也有点泄气说,“现在跟你坐下来聊聊天的机会都没有了吗?”靳若尘有些自嘲地说着,“今晚我就要去抗洪一线,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出任务,这次完成,我的飞行生涯也结束了。”

蔺月听着觉得脸上有着万分的惋惜之情,靳若尘反而洒脱地说,“别觉得可惜,也别劝我,陪我去个地方吧,就这最后一次。”

蔺月带着一身水汽上车,靳若尘问,“这么大雨怎么还打车?”

蔺月则一脸洒脱,“车子卖啦,想换点现金。”

在密闭的车里,并没有感受到一丝急切,他问,“怎么了吗?”

“若尘,我准备出国读书。”蔺月眼里有固定的清醒,平淡地像是再说别人的事。

没有想到在这样的雨夜,两人却到了东望山上,渝都市区最高峰。

山路漆黑宁静,俩人驱车蜿蜿蜒蜒直到山顶一个咖啡馆中。

“怎么来了这里?”蔺月不解。

“你还记得吗,你问过我的一个问题。”靳若尘带着蔺月径直走向了二楼,是一个很宽阔的储物间,再往上走有一个小小的阁楼,“你问我,夜晚飞行的时候会不会离星星月亮很近?”

蔺月一时语塞,准确来说她不记得。

靳若尘不介意,带着她走到窗前,那里摆放着一个天文望远镜,“这是我大学同学开的一家咖啡馆,早就想带你来看星星,隔着高倍的望远镜,星星和月亮也看着离你很近。”说到这里也是一阵枉然,他莫可奈何。

说着摆弄着望远镜,“只可惜最近总是下雨。要是天气晴朗的话,可以清楚地看见金牛和猎户星座。”

蔺月只回避他说,“是吗?我不记得我问过这样的傻问题。”

靳若尘也不介意继续说着,“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以前总以为以后我们有大把时间,以为错过了你的过去,现在与未来都有我的陪伴。那也只是我以为。那些我没有完成的事,以后也会有其他人陪你完成。”

她说,“那些事以后也会有其他人来跟你一起完成的。你会陪她看星星,金牛座也好猎户座也好。你也会载着夜间飞行,载着她遨游天际,只是不会再是我了。”

雨下得那么沉,整个世界仿佛正渐渐ye化,慢慢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星球暴露在宇宙中。

靳若尘转过头,将自己眼中的苦涩一一掩好,换做一副轻松的语气,“所以,你是躲我都要躲到国外去了吗?”

蔺月很坚定地摇了摇头,“早就想去,现在也许是个好时机。”

“决定了吗?”

“车子都卖了,房子抵了当保证金,现在我一身轻松,就只等签证。”

工作刚有起se,却选择背景离乡,异国漂泊。

靳若尘怎么想这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他忍不住想蔺月经过了多少的内心挣扎才做下这个决定。

见她眉眼间一片舒展,他苦笑,“一定要去嘛?”

蔺月答,“一定要去。”

他问,“为什么?”

蔺月说,“因为我犯了个错,我要赎罪。”

蔺月回家刚脱了衣服正准备洗澡的时突然听到房门被打开了,她脱得光光裹着浴巾踏出客厅,听见纪翀宇的声音,她皱了皱眉毛,“怎么这么晚还来?”

他走过去,拥住蔺月,“想你得很。”

纪翀宇即使在这雨水cha0sh中,周身依然保持着g燥温暖。

传闻大雨不歇,是龙神发威。

而龙神那粗糙滑腻的尾巴从所有人身上滑过,所有人都沾染上了那gu水溅泥土的腥臭,而唯独略过了他。

蔺月拍掉他的手,口是心非道,“先去洗手,再来碰我。”

待蔺月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见纪翀宇一人坐在沙发里,头压低不知在想什么。蔺月头伸出卫生间,头发包着浴巾问,“你g嘛去了,怎么这么晚。”

他说话前先呼了口气,“本来约靳若尘今晚见面,你也知道他要转业,总是见不到人。不好容易说他今晚要回来,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蔺月顿了一下,声音拔高了点,“你把我们的事给他坦白了?”

他毛毛躁躁地解释,“没有,只是约他见面说有事情想聊聊。他也回复说好。让我在咖啡厅等他。”站起来走到蔺月身边,生怕她生气一般,“但我等到这么晚,他给我说部队要提前出发前往一线救灾,来不及聊天就先走了。”

蔺月一口气呼出,沉默在这时也许是最好的回答。

纪翀宇见状,试探道,“不管怎么样,都有我来承担好不好,”见蔺月没有当即否决他,双手环住她,“我想每天送你上班,每天陪你吃饭,我想被你介绍给你的同事,他们一定会感叹,‘蔺月真是好福气,有个这么英俊这么t贴这么帅气的男朋友’。”

“那给你个机会吧。”她转过身两手绕在他脖间,对上他泛着狡黠的光的双眼,“明天送我上班。”

半夜前往部队的车里晃晃悠悠,身边队友早就睡着,这次去抗洪一线估计又是一次拉锯战,临走时他的上级对他说,“国家培养你,现在正是你回报的时候。不难为你,这次任务完成就批准你提前转业。”

此时他应该是闭目养神养jg蓄锐的,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闭眼。

时间往回走,回到蔺月提分手之后。

即使像靳若尘这样粗枝大叶的男人,也会想到底为什么分手呢?

蔺月的过去也很简单,他一路沿着曾经的社交网络爬虫一般在黑暗中爬行很久,渐渐发现她的成长轨迹竟然和自己的表哥丝丝重合。

靳若尘安慰自己说,没什么只不过是初中高中都是同班同学而已,是某个夜深,他翻到一张照片,年代久远像素模糊,两个他都熟悉异常的人。

一个是他的表哥他从小到大的玩伴。

一个是他的nv友他倾心相ai的伴侣。

他仔细辨认那模糊照片里的人,靳若尘有着超群的记忆力,最后终于在记忆中的某处找到一张模糊的脸。

原来并不是什么天注定般的一见钟情,他早在那个七年前的渝州,那个雨水丰沛的夏天就见过她。

一张像是藏在屋檐下羞涩的脸。

原来他从来都没有赢过。

清晨8点,y天,风大。一晚上没有睡,一个人头痛yu裂。有太多狂怒过愤恨过伤心的情绪从他身上来了又走,最后却只剩下麻木。整个人陷入困境,无法自拔。

良久,拿起手机拨通一个人的电话。

到见面的地点,清晨的咖啡厅,已经过了高峰期,只剩下四下摆放的桌椅,横七竖八地陈列着,约在夏妍心工作的地方,靳若尘到时,夏妍心已经坐定。

她望着他回报一个固定地微笑,手撑着桌沿,手指一敲一敲。

“你约我见面,大概已经知道纪翀宇和蔺月的事了吧。”

靳若尘抿了一口咖啡说,“嗯。”

“真是挺可笑的,明明是他们出轨,ga0得我们像第三者。”夏妍心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的笑。

那样子并不好看。

不过靳若尘并不在意,他问,“这样分开你甘心吗?”

夏妍心头往前伸了一点,笑容更盛,“我当然不甘心啊,我很恨,恨不得杀了蔺月呢。”

靳若尘往椅背后面一靠,手指r0u着突突直响的太yanx。

听见她说,“你也这样想的吧?是不是恨不得杀了你表哥?”

“你不用望着我这样笑,如果可以的话,我根本不想看见你。只是,有一个机会,你想试试吗?”

靳若尘也觉得自己真是被气昏了头,竟然想着约夏妍心出来。

夏妍心嘴角的微笑凝固,露出本来有些狰狞的真面目,看见靳若尘眉头紧锁的模样,讥笑道,“我看出来了,靳若尘,不甘心的是你对吧。你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

靳若尘见她如此开门见山,“过段时间纪翀宇他爸妈会来渝都,照例我们几家亲戚会一起吃饭。”

“然后你想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真相公布出来?”

“真相是什么?真相是蔺月是我的nv朋友,而不是纪翀宇的nv朋友。”

她一时错愕,有点难以相信自己快要接近的那个真相,“你怎么想的?”

“只是不想那么早认输罢了。”

这是他的一个小小的y谋,可如果这也算y谋的话,他唯一的目标不也是赢回她吗?而他的一切等待一切安排却为二人做了嫁衣。

游戏结束,他被迫离场。

那场各怀心事的聚餐后,最后只剩下他和夏妍心两人,坐在早已打烊的酒店门口,周身沉重宛如两块顽石,夏妍心先开口,“靳若尘,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吧。我们两个人真可笑,以为都在等对方回头,却把他们两个人凑在一起。”

“可能这就是报应吧。”

“报应?要报应也应该是他们俩的报应。我才是那个无辜的人啊,为什么最应该受到惩罚的人却得到最好的结局呢?我真的…好希望他们两个可以去si啊,蔺月,为什么她不去si?”

靳若尘转过头,长期的夜间飞行,他的视力锐利无b,想要习惯黑夜,那就要把自己变成黑夜。

夏妍心被这样的眼神盯得有点发毛,“你g嘛这样看着我?”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我不想再听见si不si的了。”

夏妍心眼神复杂,带着点戏谑,“怎么?还没si心。”转而声音变得尖利起来,“你们一个二个是得失心疯吧?蔺月真是好手段啊,一副高高在说目中无人的样子,就把你们两个人玩得团团转?”

靳若尘手掌握在她肩膀上越握越紧。在学校时,他们每天都会在播新闻联播时做俯卧撑,直到x膛滴下的汗打sh下方的报纸才算结束。

夏妍心感觉到疼痛,但对于她来说这些痛不算什么。

她嘴角向上括成一个完美的弧度,“怎么了?戳到你的眼珠了?你的表哥也是这个样子呢,捧着护着,一副恨不得为她去si的样子。就这么卑微吗?”

靳若尘眼角微红,彷佛控制不住t内的怒气,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被她一臂压着无法动弹的夏妍心,另一手握拳微微发颤。

夏妍心的肩膀塌陷了一半,不知道是恨意还是妒意,她扬起下巴也瞪着靳若尘,“是想打我吗?”

两人在这夜中僵持不下,最终靳若尘身t像是衰竭了一样,眼中嫌恶之气连掩饰都不愿,“我的手不是用来打人的。更遑论你。”

夏妍心整个胳膊麻掉,身上传来阵阵的凉意,“我怎么?就因为你们都喜欢蔺月,而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的我,连‘希望她可以si掉’这样的想法都不能有吗?有这样的想法就是什么,恶毒吗?可最开始打算算计纪翀宇、蔺月的人不正是你吗?想来个先斩后奏是吗?想把所有的关系都暴露在大众的视线中是吗?想来个一锤定音是吗?真是可笑,最后你也和我一样落得了自取其辱的境地。”

她起身,一字一顿地敲在靳若尘身上,“如果不是你的私心你的好胜,我们所有人都不会ga0成这个样子。这样的你,又b我高尚到哪里去呢?”

——

你ai我,我ai他,她ai他,他ai她

大家一起吃苦瓜

清晨,其实也算不上清晨,清晨的cbd明明是上班高峰期,但是这个时候大厅到楼梯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夏妍心怀里揣着一把刀,为了防止检查,她特意装成了一个孕妇,没有人会用扫描仪去孕妇的肚子。

尤其是一个平静、独身的孕妇。

于是她顺利地登上了cbd的大楼,很快她走进了蔺月的事务所,前台小姐过于热情地招待了她,甚至还给她递了杯蜂蜜水。

过了一会,蔺月从屋内走出来,她看见夏妍心本能地皱了皱眉,不明所以,问她此行的目的。

夏妍心想着没关系,你很快就si了,不用再知道什么原因了。

说着从外套遮掩下的枕头下,她ch0u出一把刀,迅速而又准确无误地刺到了她的左x膛。

鲜血很快渗出,白衬衣上开出了最美的一朵花。

周围响起各种刺耳的尖叫声,她手中的刀很快被夺走,两只手被制伏,不过不要紧。因为她已经看见,蔺月一脸错愕而又痛苦的表情,倒在了血泊中。

“砰—”

夏妍心先是听见同居室友关门后又折返,脚步声急切像是忘记拿什么东西一样,接着又是一声很重的关门声,一场梦被吵醒接着怎么都睡不着,起身打开卧室的门,公用的客厅餐桌上放着昨天室友吃剩的零食,没吃完的苹果氧化成铁锈se,一把水果刀大咧咧的放在玻璃桌上。

她走过去,手握住刀柄,甚至还能感受到一丝温度,像是真的去完成了一次刺杀。

有些时候她觉得她也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

待靳若尘到达受灾地区时外面暴雨,螺旋桨发出巨大呼啸声,来往间只能看见激动的表情,指挥官带着穿着墨绿se雨衣的队医来一一常规检查,一张脸隐藏在帽子后看不清表情。手电筒的灯光观察瞳孔大小,面无表情地记录,“靳若尘,静态心率47。”指挥官很满意,靳若尘的每次飞行前,无论面对什么样的任务静态心率都不会超过80,他照例地问问,“感觉怎么样?”

他平静异常,“我感觉很好,一切正常。”

一排一排的飞行员立正稍息后,指挥官喊号,“我们身后是沅江口,身后有沅江县两万群众。解放军战士已经在用血r0u之躯保护身后两万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我希望我们驰援沅江71集团军攻坚劲旅,在空中配合群众的疏散,并参与紧急救援。务必守住这个口子,我希望我们能完成这项任务,同志们有没有信心。”

暴雨如注,整个世界像是只剩下他驾驶的一架光秃秃的直升机,下方是奔腾不歇深不见底的洪水。

宛如身陷苦海无法泅渡。

“副队,下面好像有两名群众被困在了水中央。”坐在一侧的副驾驶小丁说道。

直升机从空中俯瞰,江水里一条长长的丁字坝上蜷缩着二人,手中的手电筒正散发着岌岌可危的光。

“这么大的水,这些人往丁字坝上走什么?”

靳若尘边拿起对讲机呼叫救援,接着对小丁解释,“这种丁字坝由河岸伸向河滩,江水退水时残留的建筑物部分露在江中可以形成一个石子路,他们可能是要过河。”

他隔着玻璃看到江水南部地势低洼已被淹了大半,而北边地势稍高,没有形成内涝,由此便可推断出被困在丁字坝上的原因。

只是雨下得大太。

即便用牵引绳把救生衣对讲机投入,下方情况依然危险。

联络了最近的救生员到达岸边,通过对讲机得知,下方由于水流湍急冲锋艇无法靠近,只能等雨小点再看。

“不行,现在洪水又快又猛,cha0涌高度激起浪头可达数十米,他们很有可能被水卷走。”靳若尘对着对讲机反驳道,“我先下去看看情况,如果可以的话,我先实行救援。”

小丁听到立即阻止,“副队,还是让我去吧。”

靳若尘穿好救生衣回过头只拍了下他肩膀,“好好维持住机身平衡。别离江水太近。”转身跃入无尽的黑夜中。

脚落地的一瞬间靳若尘觉得自己像是被头顶呼啸的风声刮倒,坝上是根本分辨不清的扭曲的嚎哭的人脸,靳若尘冲他们大声咆哮着,“顺着绳子往上爬,双脚使力,别回头,我在后面托着你。”

被困在洪水中的人见到靳若尘觉得像天神降临,一路挣扎着往上爬,一个手滑身t不支,靳若尘便在下方用肩膀当作支点,支撑着被困人员继续向上爬。纵使铁打的军人,救上二人后他也感觉t力不支,他看着两名被困人员呆若木j的样子,挣扎着起身,催促小丁赶紧撤离。

而其中一人突然醒悟一般,抓住靳若尘的胳膊,“妹妹!我妹妹还在下面!”

靳若尘瞪大了眼,“什么妹妹?下面还有被困人员吗?”

那人哭着呜呜咽咽地说,“我妹妹,我nv儿,她害怕我让她躲在雨衣下面。我也害怕,我看见你来了,只想赶快出去。”

靳若尘气结,他忍不住道,“你nv儿还在下面你怎么不早点说。”

面前妇nv坐在机舱里哭,雨水把她全身淋sh,头发上甚至还cha着来不及摘掉的树叶。他回过头对着望着小丁点了下头,又穿回刚脱下的救生衣。

小丁坐在副驾有点担忧,他喊了声,“副队。”

还没有听到靳若尘的回应,他又重新潜入浓重的黑夜中。河水眼看着就要蔓延过堤坝,靳若尘在巨大的螺旋桨发出的噪音中大声呼喊着,雨水让他的视线受阻,最终借着岸边聚集的手电筒他掀开一件被雨水冲得刷亮的雨衣,看见一个瑟瑟发抖的小nv孩。

他没有多考虑一把抱起架在自己身上,安慰道,“别怕,解放军叔叔来救你了。抓紧我的脖子。”

还未来得及向上顺着牵引绳向上爬时,对讲机里响起了急切的声音,“快,快…”

还没听的清楚,一阵浪头就向他们扑面而来,靳若尘本能地握紧牵引绳。机上小丁见浪大,便拉高机身,借着升力慢慢上行,而伏在自己身上的小nv孩,一个重心不稳便跌落入江中。靳若尘想也没想也纵身跳入水中。

身下是极深的水,他只觉得力竭,慢慢下沉,恍惚中看见了蔺月的脸,她想伸手描绘出她的美好,还未触及,视线里便换成了一张愤怒到扭曲的人脸,她说,“去si吧”

接着单手持刀地cha进了蔺月的x膛。

大波的血渗出,他甚至都能感受到喷溅出的温热。

“不,不要。”

黑暗中他猛地睁开眼,双手本能地向前凫水,头顶岸边已经有星星点点的手电筒,只差一寸便能重获新生。

他在水流湍急中睁开眼,看见小nv孩从他身边跌入,坠入到更深的地方,他毅然决然地回头,双手拽紧着向他伸出的双臂,脚底一蹬奋力地将nv孩拖出水面,头顶有千万只手向他伸来,他想小nv孩应该会得救,这下他可以放心地闭上了双眼。

若世间真有神,我祈求我所ai之人进入天堂。

若她有罪,那我亦有罪。

若她需要受罚,那我愿意代替她被困在这苦海中,永世无法靠岸。

许下了最后一个心愿后,他满意地笑了,在这黑暗中无声地张口,“小猫。”

他看见蔺月像原来一样,喜欢趴在他x口,好像听见他的呼唤,转过头,花瓣一样的嘴唇开阖,她问,“怎么了?若尘”

他看见她,一如多年后的初遇,她成年后的眉眼。他伸出双手用力地环出一个拥抱,想要把所有的空洞填满,想要把所有的烦躁抚平。

距离蔺月的七年时光。

靳若尘是在接到母亲的电话,听她说“你家前面改道,到时候要在xx路提前右转”马上又传来父亲的声音“你儿子连飞机都会开,害怕找不到自己回家的路?!”时,遇见蔺月的。

他在下个路口突然右转,从后视镜中仿佛看到自己的车子刮倒了一个骑共享单车的人。立马停车熄火,下去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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