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猜、肆
「给我。」汪直冷冷地说道。
英子一愣,乖顺地将水桶递给汪直。
「匡」地一声,汪直使劲地将水桶砸向英子。
英子衣衫尽湿,不可置信地望着汪直。察觉到他的淡漠后,眼前瞬间矇上了一层水雾,委屈地不能自己。
「滚。」汪直冷漠地说道。
英子再也按捺不住泪意,抽噎着狂奔而去。
「真是个不知礼数的。」余妍芝嘴上抱怨着,一张小脸却笑得欢快极了。
汪直担忧地望着英子离去的方向,那孩子还记得自己是从哪儿来的吗?
事实上,他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现下英子正在昭德宫内乱转,鼻水泪水全都糊在脸上,煞是磣人,令宦官宫女们纷纷蹙眉走避。
哭泣耗掉了她本就少地可怜的判断能力,她只觉得,每个长廊都像极了。
冷风吹得脸颊有些刺刺麻麻的,浸湿的衣裳压根儿无法抵御刺骨的寒意。她用袖口胡乱地拭了拭自己的鼻水,人中瞬间红肿了一片。
晕呼呼的英子就这样转入了一处陌生的所在。眼前是个黑漆漆的房间,静悄悄地杳无声息。门后巨大的檀香屏风散发着宜人的清香,英子不由得向前走了几步,迈入房中。
绕过屏风后,一张看上去甚是暖和的刺绣大床映入眼帘。摆饰的名家字画、小巧的斗彩瓷茶杯,无一不在彰示着房间的主人大有来头。
然而,英子是看不懂这些的。自打看到了那张大床后,英子眼中便再也容不下其他事物。别说这样香软名贵的床了,英子自有记忆以来,从未睡过地板以外的地方。软棉棉的床对她而言,大概就是与摘得下来的云朵一般稀罕的东西。
细碎的交谈声自门外传来。英子浑身一颤,审视四周后,飞快地鑽入床底。
孰知,床底有个远远超出预期的震撼正等着她。
趴在床底的小祥子和英子用着同样的惊恐表情对视着,随即快速地摀住了她的嘴。
「这儿的珊瑚还得挪挪。」宫女们点燃了烛火。摇曳的烛光中,几对嫩黄的缎鞋在床前徘徊。
英子惊慌地望向小祥子。小祥子蹙眉,向英子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英子连连頷首,他这才松开了摀住英子的手。
就这样,两个互相敌视的人被迫在同张床底下躺上了整整两个时辰,其间相互怒视与无声咒骂了不下数百回。
直到宫女们走远后,英子和祥子才小心翼翼地鑽了出来,两人身上都蒙了一层厚厚的灰。
「你为什么在这儿?」祥子咬牙切齿地低声说道,宦官尖细的嗓音让这句话听上去更加阴森了些。
「我只是……」英子歪了歪头:「不是呀,我何必告诉你呢?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我再告诉你我为什么在这。」
「你在唱单簧吗?」祥子怒道:「每次看见你这小鬼就没好事。」
英子弹走了一块特别大的尘埃,嘟噥道:「不说拉倒,我得走了。」沉思半晌,又回头说了句:「再也不见。」
语毕,便止高气昂地向门口走去。
「站住。」祥子一把拉住了英子的衣领,像提鸡仔似地强迫她回身。
「你又要干啥?」英子杏眼圆睁,愤怒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