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潇一抬手,说道:“但是朝臣百官们只怕不会同意,朕今日让小舅舅来,就是想与你商讨,是否有法子推动政改。”
宁澄荆没有立刻回答,秦潇也耐心地看着他继续等待,不知过了多久,宁澄荆终于开了口,“有一件旧事,臣想先说给圣上听。”
秦潇问:“什么旧事?”
宁澄荆对上了他的眼,说道:“臣知道庚子血季的真相。”
秦潇便觉得自己好似突然就空了,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问道:“你是指文泽瑞的案子?”
“是。这件旧案其实与永陵坍塌分不开关系。”他上前几步,将知晓的那些如数道来。
旧事重提,秦潇听得瞠目结舌,缓过好久之后才问:“小舅舅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宁澄荆道:“只要将宁氏的账目一一核查,便是铁证如山。说来,臣也是看过这些账目的,当时为防万一,还特地誊抄了一份。”
“你……”秦潇一时不敢看他,后背里只觉得发凉,“你竟一早就知道,还事先誊了一份?”
宁澄荆掀袍一跪,对他磕了个头,“臣受教于颜师,虽没有记名不算师徒,却更胜师徒。臣心中有一面镜,想还朝政清明世,望协君上理江山。”
秦潇被他撼慑住,良久之后忽然大笑起来,“好,好!”
他从御案后面绕出来,亲自扶了宁澄荆起来,问道:“你是想将庚子血季的真相公诸于世?将宁家拉扯下来?可……可你也是宁家人。”
宁澄荆将昔日里对颜清染说过的那句话又重述了一遍:“臣对宁家没有感情。”
秦潇被他折服,宁澄荆又道:“臣不为别的,臣只是想做天子孤臣,想为天下苍生请命。”
他后退两步,对秦潇一揖,“请圣上允可。”
秦潇自小长在母亲与舅父铺设的路上,事事听之任之,从不过问其他,更是不曾有一日深思过“苍生”二字。宁澄荆带给他的这些话颠覆了他旧日里的一切认知,他心悦诚服地看着这个人,一时竟觉顿悟太迟,与之相见恨晚。
“可……”秦潇不免担心,“可你也是宁家人,此事一旦公之天下,你也会不可避免牵涉其中。”
宁澄荆道:“若臣是首告,是不是能将功抵过?至少保得一条命在?”
楚律里确有首告有功这一条,秦潇点头,“好。小舅舅还有什么想法,也一起说了吧,朕洗耳恭听。”
宁澄荆道:“大楚辗转至今,民间已有怨怼之言,这些圣上都知道,臣不多言赘述。事实摆在面前是真,但寻其究底一一破之才是当务之急。臣自还朝之后已经看明了,大楚得今日之过,皆因朝野遍布权贵,官官相掩。正如当年永陵坍塌一事,若非先父插手其中,唐氏一门早该下狱问罪,何至于牵连出庚子血季这样的旷世冤案?宁氏党羽众多,旧案再翻,涉入其中之人定是多不胜数。圣上,这是个除旧纳新的大好机会,能让那些闲赋不得志的中榜之士入围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