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悠远之原(4)
事实证明,他们俩都对阿原太不了解了,即便是自认对动物很有一套的郑向悠也猜错了阿原的想法。
每当郑向悠回到那片草原,都会见到红se火球朝自己冲过来,那颗火球正是阿原。
「真抱歉啊,当时说你忘恩负义。」他边顺着阿原的毛,边赔不是。
当他把这件事报告给周芷远时,她装作没兴趣的样子,桌子下的脚却蹬来蹬去,手指也一直敲着桌面,动摇表露无遗。
看她拉不下脸来,郑向悠试着主动邀她一起去看阿原,却得到她嘴y的回答:「不去,才不去!就说我讨厌那只狐狸了嘛!g嘛去看他?」还把头撇向另一边,摀住耳朵,象徵自己的决心。
过了一会儿,她又突然大动作地从椅子上起来,匆忙的找来纸笔,把写得满满的信纸递给郑向悠。
「但是我有些话要跟那个讨厌鬼说,你就照着这上面写的,把我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牠!」
如此孩子气的举动,让郑向悠在心里偷偷发笑,仔细看她写了什麽,无非是些示威的话,和阿原还待在这时,她经常抱怨的内容差不了多少。
「你不亲自告诉牠吗?气势怎麽能输人!」
「我才不要为了那家伙跑那麽远。」周芷远嘟起嘴巴,把信塞到郑向悠怀里。「好好跟牠说!」
之後的发展,让郑向悠有些哭笑不得。
他在去草原的时候,总觉得背後有gu气息,还有点熟悉。虽然每次回头都没见到人影,但他马上就知道是谁了。
他没戳破,对方也一反平常的急躁,藏得很好。或许是自尊心使然,让她的跟踪力也跟着向上跳了好几级吧!
如果现在转身去把她揪出来,觉得没面子的她大概会大闹一番,虽然有点想恶作剧,但他最後还是打消念头。
反正马脚总会露出来的。
正如他所预料,一抵达草原,跟踪者的行踪马上暴露。
喜欢往郑向悠身上蹭的阿原,今天一反常态,竟直接越过他,朝後方奔去。
「呀!你这个讨厌鬼,g嘛突然冲过来?」
被逮住的周芷远一脸不知所措,慌了手脚,郑向悠马上爆笑出来,等笑够了才出手解救。
「你不是说不来吗?怎麽又出现了?」
「啊、这个嘛……」周芷远还没想好说词,表情窘迫。「因为我想传的那些话还是要有气势,意思才会对嘛!向悠你一定会ga0不清楚要用什麽口气才对,所以我只好亲自出马。嗯,就是这样。」
讲完後,连她自己都觉得心虚,不敢正眼看眼前的一人一狐。她从眼皮的缝隙看出去,看见郑向悠一脸戏谑,不禁脸上一热,恨不得眼前有个地洞能让她钻进去。
「那你现在说啊!再不说,等一下阿原就跑了。」
「我现在要说了啊!」
估计是郑向悠的起哄起了效果,不服输的周芷远深x1了一口气,用夸张的语气加油添醋的对阿原抱怨了一番,看起来十分用力,有种「绝不能在气势上输了」的拚劲,对手的阿原却一副「和我无关」的样子,没听完就跑回郑向悠那里讨0。
这让周芷远更显尴尬,她一脸气恼,却无计可施,最後只好妥协的过去和他们一起坐,脸颊却还是气鼓鼓的,不知道在生谁的闷气。
郑向悠一开始还顾着她的面子忍笑,之後再也忍不住,变成豪放的大笑,周芷远羞红了脸,对着郑向悠的背一阵猛捶,让他边擦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边向她道歉。
拉不下脸的周芷远自然是不领情,听着郑向悠依然没有停止的笑声,更让她恼羞成怒,想着一辈子都不要原谅他了。
这一笑,周芷远和他赌气了数日,情况终於在一星期後好转。
因为她找到新的乐子,而这份心情,只能和郑向悠分享。
张雷哥哥这几天都心不在焉,老是在恍神,而让他如此分神的,似乎就是他时常无意识用画笔g勒出的nv子。
他们两个都认出来了,那是他们共同认识的人,是妍依姊姊。
「向悠你说,张雷哥哥是不是喜欢妍依姊姊?不然他g嘛一直画妍依姊姊的肖像,还发呆傻笑!」在周芷远强行开始的临时会议中,她首当其冲,报告自己的发现。
b她还敏锐的郑向悠自然也看出来了。「应该是吧,张雷哥哥真是藏不住,太明显了。」
推理得到共识,周芷远的眼睛闪着期待的光芒。「凭张雷哥哥那种温吞的作法,是追不到妍依姊姊的啦!是时候轮到我们登场了!」
她说到做到,翌日就想拉着郑向悠到崔妍依那「探探敌情」,不过深知周芷远冲动的个x可能会坏事,郑向悠把她拦了下来,说服她先拟定作战计画,行动起来才会更有效率。
待他们去找崔妍依时,已经有了周全的准备。
「……这个狐狸的毛发和地上的细草,真的画得很jg致,这个城里绝对没有画得b我们老师更好的人了!而且他人很好,不说别人坏话,问他问题也不嫌烦,和他的笔触一样温柔!」
周芷远一见到崔妍依,便缠着她拼命说张雷的好话,替张雷打下好印象的根基,但又不把张雷的名字说出来,怕牵线得太明显,会让崔妍依怀疑。
崔妍依边保持笑容听着,另一边手也没闲着,慢慢给画布增上se彩。
这时轮到郑向悠出场了。
「妍依姊姊用的颜料,感觉se彩很饱合、很漂亮,是在哪里买的啊?」
「你们知道冯老板吗?我是那里的常客。」
郑向悠和周芷远使了个眼se,他们已经事先打听过,那也是张雷常去的店,甚至常在那里帮忙。
这下事情就好办了。
他们的目标,是如何让张雷哥哥和妍依姊姊来场突如其来的偶遇。
「我也想用这种颜料,妍依姊姊能够带我们去店里看看吗?」
要显得自然,又不会尴尬。
「我也是!用这种颜料的话,一定能画出b美术班其他同学都要厉害的画!」
看着两个孩子兴奋的样子,崔妍依笑了笑。「当然好啊。」
在那之後,他们便时常缠着崔妍依到画具店,不过很不巧的,都没碰上张雷。
几次之後,周芷远开始气馁了,但郑向悠却持乐观态度。
由於得尽量拖长崔妍依待在那里的时间,两人常常拉着她在周边晃,久而久之,她似乎也喜欢上一些其他商店,使这里更频繁的成为她的活动范围。
只要妍依姊姊常来这里,总有一天会碰上张雷哥哥的。郑向悠笃定的想。
也不知道是不是两人的功劳,张雷和崔妍依在那之後还真的见到面了,之後更是越走越近。
为了不打搅到两人的甜蜜世界,郑向悠和周芷远都少去美术教室和伞店逗留了,取而代之,到草原的机会就变多了。
周芷远不再跟踪,而是大方的走在郑向悠旁边,嘴上还一边辩解:「我不是为了去看那只讨厌鬼,只是没地方可以去了而已。」
习惯了周芷远的不坦率,郑向悠没有戳破,只要看着她在不经意间对阿原露出的笑容,很容易就能知道她事实上有多喜欢「那只讨厌鬼」。
他也藉这个机会,带她好好认识这片草原,拜访了阿原之外的其他住民。周芷远这辈子还没一次看过这麽多野生动物,一开始有些害怕,郑向悠要拉她的手去0野兔,她还会抗拒,不过没几次就克服了心理障碍,让郑向悠赞叹她真不愧是字典里没有「害怕」两字的勇者。
「这里真好啊,空间大,空气也清新。向悠你怎麽那麽小气,现在才带我来?」
郑向悠无奈的摊开手。「我以为你不会喜欢啊。」
「没想到向悠也会有猜错的时候。」周芷远把手高举,指头摊开,让yan光从指缝间渗过,惹得她眯起眼睛。
突然,「砰」一声枪响,让两人吓得弹起身子。
郑向悠的反应很快,赶紧往枪响的地方冲去,周芷远慢了半拍,也跟着行动。
一只鸟被s中落了下来,伤口泊泊流血,让周芷远不禁摀住嘴巴,以免尖叫出声。
有个脚步声正急促的接近他们,应该是开枪的猎人。
郑向悠没有多想,抱起鸟,拉着周芷远开始快跑,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再也走不了一步,也听不到其他脚步声为止。
他小心翼翼的把奄奄一息的鸟从怀中放在地上,只见牠瘫软的躺着,已经没了呼x1。
两个孩子一句话也没说,自动自发的刨起土壤,挖了个坑把鸟的屍t给埋进去,结束後不忘合掌祈祷。
「我果然不喜欢这样,这麽容易就si掉的身t太脆弱了。」周芷远喃喃说道。「向悠,你相信有鬼魂吗?」
「那是什麽?」郑向悠对没听过的词感到纳闷。
「我昨天听别人说的,说那些会正常si亡的人和动物si了之後会变成鬼魂,说不定就在我们周遭和我们一起生活,只是我们看不见。他还说,我们花葬之後就没有躯t了,铁定连魂也一起散了,可是他朋友说还是有的,你觉得呢?」
郑向悠想都不想就答:「大概是一起散了吧,不然我怎麽会没感觉到我爸爸在身边?」
「我也不觉得我哥哥会在我身边,虽然他可能只是不想看我。」周芷远也同意。
「但如果有就好了。」郑向悠叹气。「芷远,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们都可以正常si亡的话该有多好。」
周芷远无法理解。「为什麽?有限的寿命很好?」
郑向悠摇摇头。「不是这样说的。虽然我也只是听别人讲的,但那些会正常si亡的人们,如果想活下去的意志很坚定,或许有可能会战胜si亡。」他的手不自觉的开始发抖。「那我爸爸那麽疼我,一定就不会si了,苟延残喘也好,就不会突然消失了……」
止不住颤抖,除了悲伤以外,更多的是气愤。
为什麽非得是这样的命运呢?如果能够自己选择该有多好?
周芷远喜欢好的很快但会花葬的身t,就如她的愿;他喜欢会有生老病si但不那麽无可抵抗的生命,就让他拥有。
若能这样该有多好?
但事实是,总有一天,他也会迎来花葬,跟爸爸一样。
而且,他就算花葬了,也见不到爸爸。因为他不会变成鬼魂,爸爸也不会变成鬼魂。
握紧的拳头不断敲着地板,稚neng的皮肤被磨破,渗出一点血迹。
周芷远不知道该怎麽做,她太少看到郑向悠崩溃的样子,平常安慰别人的都是郑向悠,她不知道该怎麽做,只好扑到他身上紧紧抱住他,想停下他的动作,也让他停止颤抖。
郑向悠停了,周芷远感觉到水滴落在自己的发旋上。
「芷远,你想活到几岁?像绢婆婆那样吗?」他问她。
「我不知道。」她轻声说。「我不知道。」
***
张雷哥哥和妍依姊姊好像吵架了。
平常总是欢迎他们的崔妍依,现在却将铁门拉下,连句道别也没说,张雷哥哥看起来又回复到几个月前的无jg打采。
两人都很着急,但就算问了张雷,也得不到像样的答案。
周芷远很急躁,忍不住想去当和事佬,却被郑向悠给拦了下来。
「他们都是大人了,我们之前也帮过忙,就到这里吧。」
他把双手沉沉的按在周芷远的肩上,平日ai吵闹的周芷远感受到一gu严肃的气氛,闭口不语。
他们都感觉到了什麽,却有默契地都没说出口。
能让这个城市的人闷闷不乐的,十之都是花葬,只是在来临前,谁都希望那只是杞人忧天罢了。
然而,坏的预感成真的b率,似乎b好的预感要高。
崔妍依花葬了。他们甚至无法见到她最後一面。
周芷远不甘心的哭了,郑向悠觉得好像喝了一大杯苦茶,整个嘴里都是洗刷不掉的苦涩味道。
这是他们有记忆以来结束,即使她有多麽想知道後面的故事,她也绝不允许自己在免费的情况下多看其他内容。
「好的故事值得细细品味,我想好好收藏那些我喜欢的故事,如果在这里就把他们看完放下,那太不尊重这个故事和作者的心血了。只要是喜欢的故事,我都会买回家好好品味。」项茂树听见她和徐透说。
他也是这麽认为的,所以从徐透这里得到的书,无论是他花自己的薪水买的,或是徐透送他的,他总会先看前面几页,确定真的符合自己口味才带走,如果不是,送他他也不会拿,宁愿让那些书等待其他更适合的人。
庄夏花这种跟他一样的想法,破除了他对有钱人总是随意挥霍的刻版印象。
之後每当庄家的小姐来访,他总会忍不住朝她看去,从书本中的缝隙窥探她专注的脸庞。
睫毛好长啊……
盯着她的脸,他忍不住这麽想,但当发现对方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而准备要抬头时,他便赶紧把手上的书塞到书本间的缝隙中,装作什麽事都没有。
越看着庄夏花,他就越无法自拔。
徐透笑他只是被人家的美貌给迷住了,但他不这麽认为。虽然庄夏花的确是个美人,但自己并非只是喜欢她的长相,她的谈吐、仪态、见解和想法、说话的用词、笑起来时摀住嘴巴的优雅、拿书时的纤细手指、弯腰时微微遮住脸庞的发丝、打招呼的声音、腼腆的挥手,这些他全部都喜欢。
啊,她今天没来啊。
发现自己会因为见不到对方而失落,项茂树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心意早已收不回了。
***
项茂树很少有同龄的朋友,b较熟的男x亲友除了前辈的徐透以外,就是张雷了,两人的年纪都b他稍大一些。
会和张雷熟稔起来,是因为张雷曾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在遇上张雷之前,他没想过有人可以对收信这麽不拿手的。
「张雷先生!挂号!」
「来了来了。」
急匆匆赶出来的张雷手上拿着沾着红se颜料的画笔,项茂树还来不及阻止,他就直接用那支画笔签上他的大名了。
「张雷先生,我这边有原子笔啊!你用画笔签要很久才会乾耶!」言下之意就是「造成我的麻烦了」,不过他没有说出口。
「真的耶,抱歉抱歉,我下次会注意。」张雷困窘的挠挠头,连忙赔不是。
尽管道歉的诚恳,但张雷却还是每次都拿着画笔出现,一点都没改进,项茂树後来也被他训练出快速的反应能力,一看到他的画笔就把东西收起来,确定他手上换成原子笔了才拿出来。
细数张雷的收信轶事,那还真是数不清。他曾经把收件人和寄件人的位置ga0反,收了好多封寄回来给自己的信才发现不对劲;忘记到信箱收信,纳闷早该来的信是不是寄丢了;没做好信件分类,把刚收到的信当成是自己要寄出去的,诸如此类,族繁不及备载。
面对这样冒失的张雷,项茂树自然得在送信时多花点心力帮他注意。不知不觉,也对他的称呼从「张雷先生」变成「张雷哥」,但这声「哥」只是因为对方年纪b他大,倒不是含有敬意的尊称。
初次有了喜欢的心情,项茂树很想找个同x好友来讨论他的烦恼,原本想找看似有丰富恋ai经验的徐透,但徐透老是把他当小孩,每三句话就要糗他一下,尤其在知道他暗恋庄夏花後又是变本加厉,让项茂树一开始就没考虑要找他商量。
剩下的人选就是张雷了。
张雷给人的感觉一直是个迟钝的好好青年,只是前些日子似乎谈了恋ai,整个人变得成熟许多,变成一个「男人」了。
他不知道是发生了什麽事,让张雷有这麽大的转变,或许和他搬了家,又兼卖起伞有关,他好奇,但直觉这不是可以随便提起的事。
总之,张雷的蜕变,让他想要赌一把,对这位年长一点的哥哥倾诉自己的恋ai烦恼。
「你应该知道庄夏花吧?」他开门见山的说。
张雷歪着脑袋。「好像不太有印象……没听过这个名字。」
还真是没辜负他的期待。
项茂树有些激动的提高了音量。「就是住在坡上那户商人家的大小姐啊!再怎麽不出门也该听说过吧?」
张雷这才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这样讲我就知道了,她怎麽了吗?你怎麽会和那种大户人家扯上关系?」
与其说庄夏花怎麽了,倒不如说是项茂树怎麽了。他深呼x1,手握拳,做足了心理准备,开口:「我喜欢上她了。」
接着便是一片沉默。
两个男人就这样对看了数秒,一句话也不说,直到项茂树再也忍不住了。
「你要惊讶也好、爆笑也好,还是吐槽或安慰都好,总之有点反应啊!」
不然显得我多可笑!他在心里呐喊,开始後悔自己怎麽会相信这个人能有什麽好建议。
「不是,我在想你是不是来找我求意见的,可是我的恋ai经验也就那麽一次,基本上也没什麽好参考的。」张雷一脸尴尬。「你怎麽不找徐透?他感觉经验丰富。」
「透哥只会笑我,尽是提一些不正经的话。」
「……说的也是,我懂。」
张雷想像了一下那个场景,瞬间明白项茂树的意思。他回想起自己恋ai的时候,就没想到找徐透商量,或许是因为他潜意识知道,要是去了,大概也只会被耍得团团转而已。
想到眼前这个烦恼的弟弟现在能依靠的人就只有他了,张雷突然燃起了斗志。
「那你再多说一点,我看能帮你什麽。」
「喔喔!」看着张雷可靠的样子,项茂树又有了信心,把自己和庄夏花的相遇,和自己是如何恋上对方的事全都交代的清清楚楚、仔仔细细。
听完他的倾诉,张雷点点头,语重心长的说:「那你辞了邮差的工作吧!」
「啥?」面对这没头没脑的建议,项茂树只能回以傻愣的疑问。
张雷接着解释:「变成骤雨的正式员工,就有更多机会可以见到她了,请徐透让你顾柜台,更有机会可以说到话。」
不不,这完全ga0错重点了吧?
项茂树无奈的扶额。「我才不会辞掉邮差的工作,那是我的收入来源,没它我怎麽活?透哥又不会给我薪水,就算给了,也没我现在赚的多。」
「那我也不知道了。」张雷两手一摊,看项茂树露出一副嫌他不负责任的脸,又连忙替自己声明:「你已经b我那时候好很多了,我连人家的面都见不到。」
「那你後来怎麽跟她搭上线的?」项茂树好奇的挺起身子,朝张雷那靠过去。
「你真的要听?」张雷挑眉向他确认。
「要!」他兴致b0b0,觉得自己终於问到了核心。
但才喊完这句话不到五分钟,他就後悔了。
张雷说了一大串自己的青涩恋ai史,钜细靡遗,却没有重点,到了最後,他只能「嗯、嗯」的敷衍,只求眼前这位半调子的恋ai导师能够快点结束他无用的讲课。
「欢迎光临,夏花大小姐。」
「不要每次都这样叫我啦。」庄夏花捂着轻笑的嘴,眼睛也笑成了弯月的形状,虽然瞪向徐透,却不见严厉,反而带着点娇嗔,惹人怜ai。
身为有钱人家的nv儿,庄夏花其实不用大老远的走一大段路到书店来,只要一声令下,就会有大把的新书送进她房间,不愁她没得读,只怕她读不完。胆子大的徐透曾经问过她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
「我喜欢亲自看过和挑选的过程。」那时,她这麽回答。
这不是谎话,但只对了一半。
她确实喜欢见到实物再下决定,她同时也感谢自己有这个习惯,若非如此,她就不会迎来人生的初恋,更不会成为「骤雨」的常客。
一开始只是为了买礼物给父亲,为了给父亲一个惊喜,她嘱咐所有仆役隐瞒她的行踪,也不准跟过来,一个人偷偷的跑到商店街。结果礼物还没挑到,倒是被一场骤雨给拦住了脚步,没有带伞的她只好躲进骑楼里避雨。
雨让空气变得cha0sh又闷热,也让她感到头晕,所以她不怎麽喜欢雨天。
她闭上眼睛,靠着旁边的柱子休息,却忽然被撞了一下,脚步没踩稳,差点跌倒。
「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这里有人!」
对方是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见他慌张的点头道歉,庄夏花也不好生气,只好有气无力的回他:「没关系。」
或许是她整个人看起来实在太过苍白无力,少年明明一副赶时间的样子,却没有立刻离去,反倒关心的问道:「你人不舒服?」
庄夏花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是不是把人撞出了後遗症,澄清道:「不是你的问题,只是空气有点闷。」
少年的眼里仍带着担忧之se。「是因为下雨的关系吗?这是午後雷阵雨,马上就会放晴了。不赶时间的话,你就在这多待一下吧!」说完,他低下头,准备冲入雨中。
「你不打算等雨停再走吗?」庄夏花吃惊的问。
「已经过了雨最大的时候,而且我习惯淋雨了,没关系!」少年边跑边回答,声音也随着他渐远的身影而越来越小声,还参着雨滴答滴答的声响,更难听清,庄夏花费了好大的劲才听懂。
没过多久,雨真的停了。她就这样空手回家,被侍nv问到「老爷的礼物呢?」才想到自己忘了正事,被亏「小姐难得也有犯错的时候」。
那天看了什麽东西,她一样也说不出来,只记得那名突然闯出来的少年。他身上背着录se的侧背包。应该是个邮差。
家里的信件都是由管家收齐分类,她的信件会由她的贴身侍nv梅茵送过来,她没有直接接触邮差的机会,只能从窗里望出去窥视。
只需一眼,她便辨出了那天的少年。
他总会在固定的时间前来送信,让她不自觉的染上了在那个时间跑到窗边偷看的习惯。
那并不是多值得欣赏的一幕,距离太远,听不到声音,没有多余的大动作,只是少年邮差找出信、投入信箱,偶尔有需要签收的挂号信才会按电铃,让管家出来盖章收取。仅仅是这样平凡的画面,都让她看得入迷。
两人的距离就只能是这样了,她很清楚,却又想再次面对面和他说说话,多了解他是个什麽样的人,如果可以的话,再送他一把伞,让他在送信的途中不要被突如其来的雨给sh了身子。
什麽都不做的话是不会有结果的吧?就一次,就试一次看看吧!
在起了这个念头後,她很快的挑了一天决定上街。
她刻意避开了邮差工作的时间,想看看在这样的状态下,她是否会遇见他?假如真的遇上了,就和他说说话;要是没有遇上,就回到原来的日子。
运气不好的是,当天又下起了午後雷阵雨,被太yan误导而没带伞的她冲进一间叫「骤雨」的书店避雨,正当她想着这书店名和自己的遭遇真符合时,眼睛突然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卸下了绿se的侧背包,正在整理书架的少年,就是那名邮差。
庄夏花感觉自己的心脏突然跳得飞快,无法冷静,她故作镇定的走到角落,一边心不在焉的翻着书本,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偷瞄那名少年。
从此之後,她便成了这间书店的忠实顾客,认识了店长徐透,也知道那名邮差少年名叫项茂树,是徐透的後辈,常常来这帮忙。
就这些了。
纵使知道了他的名字和背景,她还是找不到和他对话的藉口,也鼓不起勇气去拍拍他的肩来搭话,唯一庆幸的就是自己的演技还算水准以上,没让ai调侃人的徐透发现自己的不纯动机。
她将脚步移到项茂树正在整理的书架附近,从书本和书本之间的空隙偷偷看他的侧脸,这样就是极限了。
「夏花小姐在发什麽呆呢?有喜欢的书吗?还是要让我推荐几本?」
徐透的问话让庄夏花猛然从回忆中回神。她慌慌张张的把刚选好的书放在柜台上,不好意思的说:「就这些,麻烦你了。」
在等待结帐的时候,她左顾右盼,最後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今天好像没看到那个工读生?」
「你说茂树?」徐透没停下手边的工作,应道:「他去找朋友了,说有要紧事。怎麽了吗?」
「不,没事。只是几乎每次都能看到他,突然有点不习惯。」
在徐透看不见的空档,她露出了小小失落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