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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神在庭院里种满了不同种类的花,每个种类皆只有一株,独一无二,无法被取代。

但神虽然种下,却无法保证他们的花期,有的才刚破土便开始枯萎,有的顺利绽放且久久不谢;有的遭雷雨肆nve而倒下,有的面向yan光而完好生长;有的被害虫啃食,有的被鸟儿保护,神不偏袒任何一株,全任凭他们自由生长。

这些花朵,每一朵都代表一个人的生命。

花朵开始枯萎,人的指甲边缘便开始发黑,一根接着一根,再蔓延到掌心,直到整只手都成了黑se,人便会如同尘埃般散去,一点痕迹也不留;反之,若花朵持续绽放,那人将永远都没有si亡的一天。

因此,他们不称消散的人是「si亡」,而称「花葬」。

这是这座城市流传已久的传说。

也是他们习以为常的生活。

那场雷雨下得突然,没带伞的张雷只能窝在骑楼避雨,对着灰蒙蒙的天空皱起眉头。

「这场雨下得真急啊。」

突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他抬头,看见一个nv人走到屋檐边,把赭红se的伞撑开後,走进雨中。

伞遮住了她的脸,张雷只记得她墨黑的长发、白皙的颈项,和那把红伞。

他忘不了那个人。

***

张雷把一罐罐颜料按照se系在架上摆好,让顾客能够一眼就找出想要的颜se,旁边的画笔也依照种类和大小整齐摆放,是心思细腻且有耐心的人才能做好的工作。

「今天也谢谢了啊。」一名约莫七、八十岁的老人坐在柜台後,对张雷说道。

「不会,冯老板一直用便宜的价格卖我材料,我才该说谢谢呢。」

张雷的正职并不是这间画具行的员工,而是自行在外开班的美术老师。只要学生不多的时候,他都会到这间经常光顾的画具店帮忙,除了套好交情,以拿到更好的折扣外,更多是因为冯老板年纪大了,一个人不方便。看着冯老板缓慢移动步伐,还不时扶着腰的动作,张雷实在不忍心看一个老人家这样忙进忙出。

这附近有间美术学校,学生经常会来这里添购画具,因此放学时间是顾客最多的时候。现在离放学还有一个小时,张雷和冯老板都不是多话的人,店里陷入一片寂静,但这份寂静却不尴尬,是一种很恬静的氛围,张雷也是因为喜欢这样的感觉,才会留在这里帮忙。

他的身高在男x中也算高,面对货架得弯下腰,久了也有些酸,他直起身子伸伸懒腰,恰好瞥见客人上门。

伴着细碎又轻柔的脚步声,出现的是一位和张雷差不多年纪的nv子。

她的皮肤白皙,彷佛出生过後从没接触到yan光,黑发整齐的披散在背上,宛如倾泻的墨汁,额头被眉上的浏海覆盖,却不显y沉,五官jg致立t,配上小巧的脸蛋,像是做工jg细的人偶。

「冯老板午安。」

连声音也如潺潺流动的溪水一般悦耳。

「午安啊,妍依。缺什麽吗?」冯老板自然的招呼。

被唤作妍依的nv子微笑着应答:「颜料用完了,我来补几个颜se。」

看她和冯老板寒暄的样子,似乎是熟客,但是张雷没见过的生面孔。

突然见到这麽漂亮的人,张雷一下子看得入迷,不小心对上她的眼睛,她颔首示意,愣住的张雷晚了几秒才慌忙的点头。

她走到张雷正在整理的货架旁,选了几个颜se的颜料,到柜台请冯老板结帐,道了声「再见」,便离开了。

期间,张雷一直无法将眼神移开。

大概就是所谓的一见锺情。

张雷没有想过这种事有天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幸好冯老板不是会藉机调侃的人,就算看出了张雷的心思,也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并没有其他追问,否则张雷还真不知道要怎麽应付。

现在对她的了解,还只有她的名字而已,即便想知道更多,也不知道该怎样才能再见到她,更不好意思问冯老板。即便之後故意在差不多的时间到店里想图个巧遇,却总是徒劳无功。

「妍依。」

张雷边在画布上抹上se彩,边默念着。

这两个字深深刻在他心上,他还想知道更多。

若有再次见面的机会,他想问问她名字的来由、她的兴趣、她的喜好,还有更多和她有关的事。

他无意识的在画布上g勒起对方的容貌,却忘了来上课的孩子们总是喜欢趁他不注意时,从自己该负责的画上离开,围在他身边偷看他在做什麽。

「啊!老师在画nv人耶!」

「老师有喜欢的人了吗?」

「老师要嫁人了吗?」

「笨蛋,nv生才是嫁出去,男生是要娶老婆啦!」

几个孩子一看到他笔下的画便开始兴高采烈的讨论,张雷尽管知道这只是些童言童语,仍是不自在的害臊起来。

「你们都画完了吗?没画完不准乱跑,通通回去!」他气急败坏地起身,好不容易才把所有人都赶回去。

他这才回到他的画布前,看到自己刚才g勒出的画,忍不住觉得害羞,不知道是该继续画,还是就这样停笔,画笔悬在空中,不知该往哪摆。

「张雷哥哥真厉害,画得好像。」

冷不防地,背後传来一个声音,把张雷吓了一跳,他这才发现身後还站着一个男孩。

「向悠,你在做什麽?为什麽只有你不用画画?」一个nv孩的声音从更远的地方传来,只见她气鼓鼓的望向这边,要男孩给个理由。

「我画完了。」名唤郑向悠的男孩理直气壮的说。

nv孩不服气的低头,用笔刷刷的撇了几下,也跑了过来。

「我也画完了!」她同样理直气壮的说。

张雷无奈的看着他们。

郑向悠和周芷远,最活泼、最有好奇心的两个孩子,老实的张雷总是被他们耍得团团转,拿他们没办法,也只有他们两人不像其他人一样喊他「老师」,而是喊「张雷哥哥」,像是在彰显他们和这位老师的交情有多好、多特别。

张雷说不过他们,只能任由他们两个几在画布前,盯着「妍依」的画像猛瞧,让他越发越不好意思。

「芷远,你不要一直挤过来啦。」

郑向悠不满的想推开晚到的周芷远,但完全没被注意,反而被周芷远一声「啊!」的惊呼给盖过。

「这不是妍依姐姐吗?画得好像喔!」

张雷一惊,急忙问:「你们认得她?」

「认得啊。」周芷远摆了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说道。「妍依姐姐住在後面几条街,是卖伞的。没事无聊的时候,我和向悠经常去那边玩,妍依姊姊人很好,会请我们吃点心。」

「妍依姐姐也会画画喔,所以我们经常一起画。」郑向悠补充。

没想到彼此的距离居然这麽近!张雷兴奋的想立刻丢下画笔,动身去找这位「妍依姊姊」,但又马上止住这念头。

如果只因为知道对方地址,就跑去找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人,那也太意图不轨了,他可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个跟踪狂。

要让这两个孩子带自己过去吗?这样似乎又太明显了,何况要用什麽理由让他们带自己过去?想起刚才他们起哄的样子,他一定说不出口。

想到这,他忍不住叹口气。果然还是只能等待巧遇的机会吗?

郑向悠和周芷远看着张雷泄气的样子,对看了一眼,便跑回去画画了。

张雷再看着那幅令他思慕的画像,决定就这样放着,向另一张画布开工。

***

明明只是隔着几条街的距离,若没有个藉口,就真的完全见不上啊。

自从知道妍依就住在几条街外,但两人却一直碰不上面後,张雷叹气的次数b以往多了很多,其他孩子以为他心情不好,怕扫到台风尾,纷纷躲得远远的,只有认出画中人的郑向悠和周芷远还是经常跑来缠着他。

因为对方也是他们亲近的人,他们不免开始缠着张雷,想问出些什麽来。

「张雷哥哥认识妍依姊姊吗?」郑向悠小心的问道。

「啊……不算认识吧。」张雷苦笑。

「那你怎麽会画妍依姊姊的画像?」周芷远接着问。

「某天遇到,觉得很印象深刻。」张雷答得尴尬,很想让他们就此罢手,却又不好拒绝孩子们的问题。

「我们昨天去问妍依姊姊了,问她知不知道附近有个开美术班的老师,她说她不知道。」

听到周芷远这麽说,张雷又开始灰心了。

两个孩子对看了一眼,似乎明白了什麽。

「如果张雷哥哥想知道更多关於妍依姊姊的事,我们能够告诉你喔!想知道什麽吗?」

张雷虽然很想问些什麽,但一时间脑袋却一片空白,感觉问什麽都不对。如果可以的话,果然还是想亲自去发掘那些事,透过别人之口,总觉得有点──

张雷突然惊觉,自己似乎正在吃这两个孩子的醋,不禁红了耳根。跟小孩子吃什麽醋啊!

两个孩子看着张雷,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麽,似乎也明白他正在天人交战中,不宜打扰。

「张雷哥哥加油!我们会帮你打气的。」

两人丢下这句话,一溜烟的跑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两个孩子的打气真的出了效果,过了几日,巧合出现了。

事情发生在冯老板的店里,张雷一如往常地帮冯老板把货品上架,在伸懒腰的时候看到了。

只是恰好朝外面瞥去一眼,好像看到黑se的长发拂过,即使不是很确定,张雷也想赌一把。

因为朝思暮想的那个人,或许现在就跟他走在同一条街上。

「抱歉,冯老板。临时有急事,我下次再来帮你!」张雷交代完後,夺门而出。

为了躲避yan光,人们纷纷挤在骑楼内行走,还有些孩子会占地玩起老鹰捉小j,或互相炫耀自己蒐集的卡牌并进行战斗游戏。张雷小心地避开人群,一面说着「抱歉、抱歉」,一面努力的往前进,眼睛不断搜索着目标。

或许她在方才的路口就转弯了,或进了某间店里,或跟着什麽人离开了,但张雷就是不愿放弃,只要是能找到她的机会,他一点都不想放过。

疾走的脚步停了下来,被行驶而过的车子挡住。

张雷在心里暗叫了声「可恶」,下意识地环顾周围,把脸往左转时,意外的看到了熟悉的脸孔。

对方感觉到他的视线,也跟着看过来。

「请问我们在哪里见过面吗……?」她歪头,礼貌的问道。

「我们上次在冯老板店里见过!」见对方悄悄往後退一步,张雷察觉到自己太过兴奋而吓到人了,连忙缓了口气。「但只有稍微打了下招呼而已。」

「啊,我想起来了。」

太好了!张雷努力压抑自己雀跃的心情,不希望又吓到对方。「好巧啊,没想到会再碰面。」

对方闻言,腼腆的笑了,脸颊上的酒窝绽开,又让张雷看得一阵恍惚。

「才不巧呢,若住在附近的话,铁定很容易就会再碰上的。」

「也是呢,哈哈!」

张雷使劲的让自己的笑声不像傻笑一样,却有些失败,他紧张地环顾周围,想换个话题,接着注意到她手上除了提了几个袋子,看起来颇重,似乎有点吃力。

「好像很重的样子,我帮你拿吧!」他自告奋勇。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张雷没想到对方可能会拒绝,手已经伸到一半,让两人都有些尴尬。

「那就请你帮我提这个袋子吧。」最後,她妥协的把一部分的东西交给张雷。

张雷接过袋子。「现在不帮你的话,我之後都会一直惦记着的,谢谢你让我帮忙。」

她又笑了。「不,这里该说谢谢的是我吧。」

她笑起来时的酒窝十分迷人,张雷很想让她多笑一点,即便是因为自己紧张的失言也好,或是自己的糗事也罢,都好,只要能看到她的笑容就好。

「我是不是还没说过我的名字?我叫张雷。」他抓紧时间,自我介绍道。

「我叫崔妍依。」她说着张雷早就偷偷知晓的名字。「你是冯老板那里的帮手吗?」

「不是,只是因为受了他很多照顾,偶尔会去那里帮忙。我是美术老师,不是学校里的,是在外面自己开班的。」

「啊!」崔妍依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不是有教过向悠和芷远?他们之前和我提过一位美术老师,还把老师画给他们的cha画给我看,是一只在原野中的狐狸,很可ai。」

那是某次为了打发他们俩,随手画出来的图,张雷没想到崔妍依也看过。

「对,那是我画的,只是讨小孩子开心的东西而已。」他不好意思地搔搔头。

「我觉得很bang喔!狐狸的毛发和青草地都画得十分jg细,一点也不像随手画出来的东西。我很喜欢,甚至希望画那张图的人,也能画点什麽给我呢。」

面对崔妍依的称赞,张雷不争气的红了脸,他用手搧风,希望能赶紧将这gu热气搧去,别让心上人瞧见自己这副蠢样。

崔妍依看他这样,露出浅浅的微笑。「张雷老师感觉很受欢迎。」

「没有,就只有小孩子b较黏我,尤其是向悠和芷远,大概是看我好欺负……」

「是吗?我喜欢小孩子,可惜我家附近没什麽小孩,就只有向悠和芷远常跑来找我。」

「光他们两个就能抵一票了吧。」

崔妍依脸上的笑更深了。「他们是很活泼。」

两人的对话并不像初次谈天那样生疏,距离似乎也在拉近,张雷心中暗自叫好。

「你是要去哪呢?」他问道。

「我刚去市场买菜,正要回家,因为在特价,一不小心买多了。」

「真幸运啊。」

「不能说是幸运……」崔妍依的头低了下来,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是遇上花葬了。」

花葬,这个城市的人们生命的规则。

这里的人不会生病、伤口能够快速癒合,但只要指甲边缘开始发黑,就是si亡的前兆,等到十只手指都变成黑se,人便会如同尘埃般散去,一点痕迹也不留。

指甲边缘发黑并没有任何预兆可循,可能发生在年事已高的老年人身上,也可能发生在刚落地的婴儿身上,连发黑扩散的速率也不一样,有人能撑一个月,也有人一天就到了生命尽头。

看似残酷的规则却有个漂亮的名字,「花葬」。

听起来悦耳,却是si亡的代名词。

崔妍依的情绪明显低落。「市场的菜贩老板突然就花葬了,他儿子不知所措地赶来,还来不及处理自己的情绪,就得赶紧给客人们结帐,场面乱七八糟的,也多打了不少折。虽然捡到便宜是不错,但碰上这种事,心情实在称不上好……」

即使花葬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但离别这种事,果然怎麽样都无法习惯。就算不悲伤、不愤慨,多少还是带着点无可奈何的味道。

突然谈起沉重的话题,两人都不知道该接什麽话,就这麽沉默到崔妍依家门口。

「放在地上就好了,谢谢你。」

到了目的地,崔妍依指着屋内的一角,示意张雷把东西放那。

把东西放下後,他起身,环顾四周,对於必须离开这件事感到恋恋不舍,脑袋不断想着该用什麽藉口留下来,或是和她约定下一次的见面。

「张雷先生会渴吗?要不要喝点什麽?」往厨房走的崔妍依问道。

「好,喝水就好。」张雷马上应答,边思考该如何缓慢的喝光那杯水,延长自己在这里停留的时间,只少得延到自己想出该如何不着痕迹的再约她出来的方法才行。

「给你,这是柠檬水。」

「谢谢。」

张雷自崔妍依手中接过缀着小水珠的杯子,沁凉的柠檬水带着微微的香气,滋润了他乾渴的喉咙。他忍不住一口饮尽,回过神来才想到自己脑子还一片空白。

他还舍不得说再见,又不想让对方觉得自己缠人,正懊恼着该怎麽办时,忽然听到一声惊呼。

「小心!」崔妍依惊叫,向张雷背後看去。

张雷回头,发现有个老婆婆颤颤巍巍的朝这里走来,她扶着墙,脚步不太稳,崔妍依赶忙上去搀扶。

她的脸上写满担心。「绢婆婆,我不是让你没我在的时候别乱动吗?万一出事了怎麽办?我很担心!」

「不会出什麽事啊,除了花葬以外,还有什麽事能伤到我们这些微不足道的生命?何况有客人来,我也想看看啊。」

老婆婆的声音沙哑,脸上尽是岁月的痕迹。张雷还是结束,即使她有多麽想知道後面的故事,她也绝不允许自己在免费的情况下多看其他内容。

「好的故事值得细细品味,我想好好收藏那些我喜欢的故事,如果在这里就把他们看完放下,那太不尊重这个故事和作者的心血了。只要是喜欢的故事,我都会买回家好好品味。」项茂树听见她和徐透说。

他也是这麽认为的,所以从徐透这里得到的书,无论是他花自己的薪水买的,或是徐透送他的,他总会先看前面几页,确定真的符合自己口味才带走,如果不是,送他他也不会拿,宁愿让那些书等待其他更适合的人。

庄夏花这种跟他一样的想法,破除了他对有钱人总是随意挥霍的刻版印象。

之後每当庄家的小姐来访,他总会忍不住朝她看去,从书本中的缝隙窥探她专注的脸庞。

睫毛好长啊……

盯着她的脸,他忍不住这麽想,但当发现对方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而准备要抬头时,他便赶紧把手上的书塞到书本间的缝隙中,装作什麽事都没有。

越看着庄夏花,他就越无法自拔。

徐透笑他只是被人家的美貌给迷住了,但他不这麽认为。虽然庄夏花的确是个美人,但自己并非只是喜欢她的长相,她的谈吐、仪态、见解和想法、说话的用词、笑起来时摀住嘴巴的优雅、拿书时的纤细手指、弯腰时微微遮住脸庞的发丝、打招呼的声音、腼腆的挥手,这些他全部都喜欢。

啊,她今天没来啊。

发现自己会因为见不到对方而失落,项茂树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心意早已收不回了。

***

项茂树很少有同龄的朋友,b较熟的男x亲友除了前辈的徐透以外,就是张雷了,两人的年纪都b他稍大一些。

会和张雷熟稔起来,是因为张雷曾给他添了不少麻烦。在遇上张雷之前,他没想过有人可以对收信这麽不拿手的。

「张雷先生!挂号!」

「来了来了。」

急匆匆赶出来的张雷手上拿着沾着红se颜料的画笔,项茂树还来不及阻止,他就直接用那支画笔签上他的大名了。

「张雷先生,我这边有原子笔啊!你用画笔签要很久才会乾耶!」言下之意就是「造成我的麻烦了」,不过他没有说出口。

「真的耶,抱歉抱歉,我下次会注意。」张雷困窘的挠挠头,连忙赔不是。

尽管道歉的诚恳,但张雷却还是每次都拿着画笔出现,一点都没改进,项茂树後来也被他训练出快速的反应能力,一看到他的画笔就把东西收起来,确定他手上换成原子笔了才拿出来。

细数张雷的收信轶事,那还真是数不清。他曾经把收件人和寄件人的位置ga0反,收了好多封寄回来给自己的信才发现不对劲;忘记到信箱收信,纳闷早该来的信是不是寄丢了;没做好信件分类,把刚收到的信当成是自己要寄出去的,诸如此类,族繁不及备载。

面对这样冒失的张雷,项茂树自然得在送信时多花点心力帮他注意。不知不觉,也对他的称呼从「张雷先生」变成「张雷哥」,但这声「哥」只是因为对方年纪b他大,倒不是含有敬意的尊称。

初次有了喜欢的心情,项茂树很想找个同x好友来讨论他的烦恼,原本想找看似有丰富恋ai经验的徐透,但徐透老是把他当小孩,每三句话就要糗他一下,尤其在知道他暗恋庄夏花後又是变本加厉,让项茂树一开始就没考虑要找他商量。

剩下的人选就是张雷了。

张雷给人的感觉一直是个迟钝的好好青年,只是前些日子似乎谈了恋ai,整个人变得成熟许多,变成一个「男人」了。

他不知道是发生了什麽事,让张雷有这麽大的转变,或许和他搬了家,又兼卖起伞有关,他好奇,但直觉这不是可以随便提起的事。

总之,张雷的蜕变,让他想要赌一把,对这位年长一点的哥哥倾诉自己的恋ai烦恼。

「你应该知道庄夏花吧?」他开门见山的说。

张雷歪着脑袋。「好像不太有印象……没听过这个名字。」

还真是没辜负他的期待。

项茂树有些激动的提高了音量。「就是住在坡上那户商人家的大小姐啊!再怎麽不出门也该听说过吧?」

张雷这才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这样讲我就知道了,她怎麽了吗?你怎麽会和那种大户人家扯上关系?」

与其说庄夏花怎麽了,倒不如说是项茂树怎麽了。他深呼x1,手握拳,做足了心理准备,开口:「我喜欢上她了。」

接着便是一片沉默。

两个男人就这样对看了数秒,一句话也不说,直到项茂树再也忍不住了。

「你要惊讶也好、爆笑也好,还是吐槽或安慰都好,总之有点反应啊!」

不然显得我多可笑!他在心里呐喊,开始後悔自己怎麽会相信这个人能有什麽好建议。

「不是,我在想你是不是来找我求意见的,可是我的恋ai经验也就那麽一次,基本上也没什麽好参考的。」张雷一脸尴尬。「你怎麽不找徐透?他感觉经验丰富。」

「透哥只会笑我,尽是提一些不正经的话。」

「……说的也是,我懂。」

张雷想像了一下那个场景,瞬间明白项茂树的意思。他回想起自己恋ai的时候,就没想到找徐透商量,或许是因为他潜意识知道,要是去了,大概也只会被耍得团团转而已。

想到眼前这个烦恼的弟弟现在能依靠的人就只有他了,张雷突然燃起了斗志。

「那你再多说一点,我看能帮你什麽。」

「喔喔!」看着张雷可靠的样子,项茂树又有了信心,把自己和庄夏花的相遇,和自己是如何恋上对方的事全都交代的清清楚楚、仔仔细细。

听完他的倾诉,张雷点点头,语重心长的说:「那你辞了邮差的工作吧!」

「啥?」面对这没头没脑的建议,项茂树只能回以傻愣的疑问。

张雷接着解释:「变成骤雨的正式员工,就有更多机会可以见到她了,请徐透让你顾柜台,更有机会可以说到话。」

不不,这完全ga0错重点了吧?

项茂树无奈的扶额。「我才不会辞掉邮差的工作,那是我的收入来源,没它我怎麽活?透哥又不会给我薪水,就算给了,也没我现在赚的多。」

「那我也不知道了。」张雷两手一摊,看项茂树露出一副嫌他不负责任的脸,又连忙替自己声明:「你已经b我那时候好很多了,我连人家的面都见不到。」

「那你後来怎麽跟她搭上线的?」项茂树好奇的挺起身子,朝张雷那靠过去。

「你真的要听?」张雷挑眉向他确认。

「要!」他兴致b0b0,觉得自己终於问到了核心。

但才喊完这句话不到五分钟,他就後悔了。

张雷说了一大串自己的青涩恋ai史,钜细靡遗,却没有重点,到了最後,他只能「嗯、嗯」的敷衍,只求眼前这位半调子的恋ai导师能够快点结束他无用的讲课。

「欢迎光临,夏花大小姐。」

「不要每次都这样叫我啦。」庄夏花捂着轻笑的嘴,眼睛也笑成了弯月的形状,虽然瞪向徐透,却不见严厉,反而带着点娇嗔,惹人怜ai。

身为有钱人家的nv儿,庄夏花其实不用大老远的走一大段路到书店来,只要一声令下,就会有大把的新书送进她房间,不愁她没得读,只怕她读不完。胆子大的徐透曾经问过她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

「我喜欢亲自看过和挑选的过程。」那时,她这麽回答。

这不是谎话,但只对了一半。

她确实喜欢见到实物再下决定,她同时也感谢自己有这个习惯,若非如此,她就不会迎来人生的初恋,更不会成为「骤雨」的常客。

一开始只是为了买礼物给父亲,为了给父亲一个惊喜,她嘱咐所有仆役隐瞒她的行踪,也不准跟过来,一个人偷偷的跑到商店街。结果礼物还没挑到,倒是被一场骤雨给拦住了脚步,没有带伞的她只好躲进骑楼里避雨。

雨让空气变得cha0sh又闷热,也让她感到头晕,所以她不怎麽喜欢雨天。

她闭上眼睛,靠着旁边的柱子休息,却忽然被撞了一下,脚步没踩稳,差点跌倒。

「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这里有人!」

对方是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见他慌张的点头道歉,庄夏花也不好生气,只好有气无力的回他:「没关系。」

或许是她整个人看起来实在太过苍白无力,少年明明一副赶时间的样子,却没有立刻离去,反倒关心的问道:「你人不舒服?」

庄夏花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是不是把人撞出了後遗症,澄清道:「不是你的问题,只是空气有点闷。」

少年的眼里仍带着担忧之se。「是因为下雨的关系吗?这是午後雷阵雨,马上就会放晴了。不赶时间的话,你就在这多待一下吧!」说完,他低下头,准备冲入雨中。

「你不打算等雨停再走吗?」庄夏花吃惊的问。

「已经过了雨最大的时候,而且我习惯淋雨了,没关系!」少年边跑边回答,声音也随着他渐远的身影而越来越小声,还参着雨滴答滴答的声响,更难听清,庄夏花费了好大的劲才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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